[黑腳丫出走] 山連著山，接著海洋

寒假剛開始沒多久，
我又開著車沿著中橫往合歡山去了。

其實之前12月寒流來臨期間就已經上來過一次了，
只是那回卡在學校的事情裡逃不開，
時間因而被壓縮到只夠看星空和日出，
無緣拜會合歡群峰，
著實有些遺憾。

所以這次的重點就放在登山道上吧。
行前計畫兩天內要走訪四座山頭，
第一天去北峰與石門山，
夜宿合歡山莊，
第二天再早早起床去爬東峰與主峰。
可惜計畫趕不上腿力的退化，
光是來回北峰的四個小時就把我們折騰得氣喘吁吁，
膝蓋也開始略略發抖……

該把責任推給高山上稀薄的空氣嗎？
逼得我們走沒多久就得停下來休息。
幸好疲累感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需要幾分鐘，
心跳與呼吸的節奏就能回復到平靜時的狀態；
利用這幾分鐘來細細欣賞周遭的景色也是很棒的事情。
陡坡上高度整齊的植被裡，
成片的玉山箭竹看起來軟綿綿地讓人很想滾進去，
袖珍型的紅毛杜鵑均勻地散布其中，
健康的生長狀況讓人期待梅雨過後盛開的粉紅花海。

腳步雖然疲軟，
仍舊帶領著我們持續上升，
翻過了一座假山頭後，
就開始走在稜線上了。
鐵杉蜿蜒的森林線在山坡上爬出了奇異的圖形，
周遭的山形輪廓錯落相對、層層交疊，
雲層在山谷間自在地流淌成一派舒服的景象；
再往上看去就是清朗無比的天空，
不需要偏光鏡的加持也能拍出一路曳灑的漸層藍調。
仰望萬里無雲的澄澈天頂，
深深地呼吸涼冷的空氣一陣子後，
視線又循著原先的路徑慢慢下沉。

然後我們就看見那段不尋常的色階了。
界線雖然不太明顯，
但在群峰的背後，
的確有另一種更沉穩的藍由下往上淡出，
然後模糊掉了天際線。

是海吧？是太平洋吧？

不禁想起那些晴空烈日下的夏季航次，
若是往北走，
總會提醒船上的朋友抬眼望望我們的中央山脈，
因為「從海面上隔著一段距離來看山脈，更能感受到它們雄渾挺拔的氣勢」；
在說著這些話的同時凝視著清水大山，
呼吸間竟也滲進了些許高山的清冷氣味。
而在四季完成了兩次的交棒的此刻，
冬陽燦爛，
我站在合歡北峰的登山道上，
望向水平距離40公里外的遠方，
海拔落差超過3400公尺的太平洋，
胸口彷彿也有海浪捲起，
飛濺進了雙眼。

「山連著山，接著海洋，這是我的故鄉……(註)」
自顧自地，
一小段歌曲在腦海中輕輕唱了起來。


註：歌詞出自《故鄉花蓮》，收錄在湯姆與哈克的第二張專輯《不醉不歸》中。




(刊載於黑潮電子報第51期, 2009/02/09發行)